音樂中的生與死

一首施尼凱特以及一首莫札特弦樂三重奏曲子( string trio )讓我震動,讓我思考,讓我對生與死有了重新的定義。



~01~

2019 年的夏天,因為要演奏施尼凱特( Alfred Schnittke )的弦樂三重奏曲關係,我特地上網搜尋了此曲來聽,雖然以前曾經有聽過這首的現場音樂會,不過這次聽的時候,又有不同感覺。

覺得有點熟悉,又有點迷惑,像掉到達利亦夢亦現實的畫里,又像看完電影「穆赫蘭道」時,充滿疑惑卻又神經緊繃

上網一查:此曲作於 1985 年,作曲家本人對這首曲子的評論:「我寫下一個美麗的和弦,然後突然間它生鏽、腐爛了。」看到這句話時,差點沒從椅子上跳起來,因為「生鏽」,這個形容實在太棒了,在聽這首曲子時,一度聞到了鐵鏽的「味道」,就像看一幅色彩斑斕的靜物水果畫,看著看著,突然間,它變成了灰色。


哲學家 Theoder Adorno 為這首曲子寫道:「它重塑了我們看待音樂的角度,它是一個逐漸消失的隱喻,演奏出的音符徬佛向生命說再見」。

回看那些大名鼎鼎的作曲家,韓德爾、莫札特、貝多芬,可能想到的是生命、活力、優雅這些形容,跟死完全沾不上邊,但如果聽施尼凱特這首曲子超過20分鐘(總長25分鐘),會發現一個奇怪的悖論:

這些「動」的音符,編織出「死亡」的味道。


~02~

剛剛說到了莫札特,難道莫札特的音樂就沒有所謂的「死亡」感覺嗎?可能要看你怎麼定義死亡。

2017年我的外公去世,那時人在國外的我,除了對這噩耗感到驚訝外,並沒有其他太多的感覺,因為對外公的印象就是,每年回外公家過年的短短幾天,而且外公的中文不是很好,我們對話都是,他講台語,我講中文(因為台語不太會講),所以,通常對話無法持久。

奇怪的是,在接下來的一個月里,以前在外公家玩耍的日子,以及外公那黝黑的臉龐,加上他笑起來眼睛就會眯成一條線的畫面,一直重復出現在我腦海裡,那種暢想是一種幸福蒙上淡淡的哀傷。原本一個每年都可以看到的人,就這樣再也無法見到。這也是我第一次親人去世的經驗。

這首莫札特 KV.563 的第一樂章中,遵循奏鳴曲式 ABA 法則(我把它稱為童話故事法則:幸福挑戰再次幸福),段像是太陽下的微風,讓我想起了在外公家的日子,我們小朋友在外公家的庭園裡騎著腳踏車,晚上放著鞭炮、耍著仙女棒,而B段一開始的小調和弦,讓我回想到了已經去世的外公,他額頭上的皺紋,以及他常穿的白色棉質T恤,想著想著,又回到幸福的A段,外公與我的記憶已美好封存。



~03~

小時候總認為,死就意味著結束;相反,一個「生」的東西,也不會有「死」的味道。
村上春樹在「挪威森林」中說道:死不是生的對立面,而是潛存在我們生命之中。

很久以前在雜誌上看到這句話,並把它抄錄在筆記本里,到後來真的看了「挪威森林」後,又抄錄一次,但始終沒弄明白這句話的意思。直到接觸了施尼凱特和莫札特的弦樂三重奏才明白:

死不是生的對立面,流動的音符,也可以向生命說再見; 去世的外公,並沒有消失,他存在於我們活著的每一天。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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