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些老師,他們專業、認真、嚴苛,他們變態、鑽牛角尖和讓我狂出汗。
很奇怪的是,他們不溫柔、不和藹可親,卻刻進我的身體,成為我教學的影子,甚至成為日後教學的態度。說來有趣,當初稱不上喜歡,甚至讓我非常緊張的老師,現在都很慶幸,還好當初有他們的「毒罵」。
比如「一分糖」老師。
為什麼叫一分糖老師?因為在那個手搖飲料還不是那麼盛行的年代裡,老師請我到樓下的福利社飲料部,買綠茶加珍珠,而且說:「我要一分糖。」我錯愕地說:「老師,他們都是調好的……。」老師露出一個神秘的微笑,彷彿叫我自己想辦法。
走下樓梯的途中,我想,不然請老闆多加些水好了,稀釋糖度。
老師拿著手中加了些水的綠茶加珍珠,說:「哎唷,變聰明囉。」
一分糖老師,是一個難搞又毒舌老師,對於一個從小被誇有絕對音感的人(當時覺得很了不起,但長大後,發現其實不一定是一件好事),她對我說:「你音拉的很不準,還是你要轉行?」
年輕氣盛的我,不僅心裡有氣,也開始懷疑自己,是不是真的不是這塊料。
現在回想,那應該只是她的激將法,甚至 10 年後才明白,「音準」其實就像電腦裡,解析成幾百甚至上千格的顏色。比如紅色,正中間是鮮紅,另一邊越來越淺,另一邊則是越來越深,而這些區塊統一稱作「紅」。
這些「紅」就像一個音的音準,你差一點和差一些,都可以稱作那個音,你覺得準,可能只是老師的淺紅,還沒有到鮮紅。但是隨著你的經驗、練習,你會越來越逼近那個「鮮紅」。
一分糖老師,除了難搞又毒舌外,最讓我難忘的,是她的拼勁。
記得大學術科考試,我是第二天考,老師評審完第一天從早到晚的術科大考後,6 點多打給我,說要去我家,再幫我確認確認。
對於每次都是在學校,或是去老師家上課的我來說,很驚嚇,老師竟然殺來我家幫我聽。
我拉著德佛札克協奏曲,餘光看到老師明顯有累意,卻還是不斷高能叮嚀我哪裡要注意,再把它練好,重複再重複。
而且下課時,還沒有給老師學費,這讓我在 10 年後慚愧不已,買禮物向老師賠罪。
這股,到最後還相信學生可以更好的拼勁,我一直記到今天。
除了拼勁外,「自我要求」也是一個很有意思的東西。
比如:「莫札特」老師。
即使講了很多遍,依然一而再,再而三地講。
在我的記憶裡,他應該是國內演奏莫札特最好的人之一。
有一次,他幫幾位學生安排在國家演奏廳開「獨奏」音樂會,對於學生來說,是非常難得的機會,當然一部分你要自己推好幾十張的票,更重要的是,這是一個高規格的場地,只許成功不許失敗。
我們緊鑼密鼓地排練、上課,音樂會前一個禮拜,大家輪流演奏,印像很深刻,演奏完大家排排坐,等著老師發表評論,老師說:「這是一個非常難得的機會,有些人卻對自己要求很低。」老師講這句話時,看著我說。
要是那邊有一個洞,真想立刻鑽進去。
長大後明白,所有的差異,其實都是來自「自我要求」產生的。你認為這樣就過關,別人卻覺得還不行,努力精進,直到更好,人跟人的差異就這麼慢慢產生。
最後,說說「高冷激動」老師。
一開始進入到她門下的時候,路上遇到她,或是在學校門口跟她打招呼,她都會假裝沒看到,一開始很受挫,後來也明白,世界上有高的人,也有矮的人;有樂觀的人,也有悲觀的人;有熱情的人,也有高冷的人,高冷的人沒有錯,誰說別人一定就要對你熱情如火呢。
特別的是,雖然老師平常高冷,但是一到上課時間,就像「著火」一樣,只要一拉不好,她就會激動地罵人,毫不留情的指出你的缺點。
印象最深刻的,是他指出錯誤前,一定會高亢地說:「No ! 」比如:「No !為什麼你要這樣拉?No !為什麼你要用這個弓法?」
這個 No 有如觸碰到她的地雷、底線一樣,像觸電般的激動大喊。一開始很不明白,不過就是弓法拉的跟譜上不一樣,詮釋方式跟她想的不一樣,有必要這麼激動嗎?」
直到自己教學後才了解,一般我們一對一的個別課,一週上一次,如果老師比較忙,可能兩三週上一次,她要怎麼在這一小時的時間,確保你接下來能夠好好練習,甚至有效練習?
答案是:那一個小時,讓你「印象深刻」。
她的方法是,破口大罵到讓你意識到這件事真的很重要,讓你意識到,這是必須遵守的鐵律,讓你意識到,這是必須瘋狂練習才能達到的地步。
結語:
結語:
在我身上,「一分糖」老師、「莫札特」老師和「高冷激動」老師,都屬於後者。
他們對我種下了:拼勁、對自我的高要求,以及激情等態度。
你呢?
有沒有哪個老師當初差點逼死你,日後卻感激不盡?
留言
張貼留言